FGO同人堆放地

芳名美狄亚

*与《视而不见》配套的另一篇,因为设定偏离过多干脆写成了原创。

*自叙并不都是可信的。

*21/10/4替换微调版。

“我是伊阿宋。这是阿尔戈号,我的编辑部。”——梗自@砚涸。这个写作题目后来被她公开投稿在微博@WritingPrompts上,任何人都可以用它写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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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伊阿宋。这是阿尔戈号,我的编辑部。

够老套的开头,是不是?当然,当然啦。我也不是什么水手。我只是个编辑而已嘛。阿尔戈斯第一次领我们看这儿时也是这么说的。那时他的用词还是“我们”。我们,多好听的词。现在只有我了。不过这也没关系。阿尔戈号本来就属于我。我是它的船长,从始至终都是。

请进,请进吧。虽说没有我的邀请您也能进来。请小心些,别踩到那些稿纸……别踩到我的东西!即使你们一向只把这些当成废料!

......抱歉,我失礼了。请您相信我平常并不如此,只是这种时候人难免会有些……总之,我很抱歉。现在时候还早,我想您也许愿意看看这儿的一些旧玩意?这里是赫拉克勒斯没来得及带走的一些作品,很好的故事,笔锋干练,可惜没有完成。还有俄耳浦斯,您喜欢他?我想也是。谁会不喜欢漂亮的夜莺呢?这抽屉底层是他工作之余的一点手稿。他的文章和音符一样好。还有许拉斯,他离开前的照片在那边的柜子里——他们倒是把这个留给我了。

......您在看什么?不,请别看那儿了。那没什么好看的。我领您去瞧库梓科斯的礼物。别看了。走吧......是的,就是那疯女人。你也在乎这个?那些故事你应当都听过了。还有谁没听过的?我说过很多次了,那女人——那个魔女、巫女、狂人或随便什么,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糟糕透顶。她太偏执了。谁能忍受她呢?这不是我的错——

 

……但如果您还是坚持要听的话,我也可以为您讲讲我们的故事。世上只有您不会泄露秘密,不必发誓。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赫卡忒的旧办公室里。您知道,科尔喀斯不是什么出众的团体。东边搬过来的家伙们聚在一起出版了小刊物,接着尽往上发些乏味透顶的老调。赫卡忒与他们关系不错,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有灵气的作家。一片贫瘠的死地,一帮不开化的家伙。

但正是这片土地里生长出了她。她是那帮野蛮人的公主,蚌壳里的珍珠,死地里盛开的唯一一朵毒花。在她之前,科尔喀斯默默无闻,在她之后,科尔喀斯分崩离析。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我第一次见到她,您知道,她有正宗的东方长相——褐色皮肤,黑色的半长卷发,还有黑色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旧屋子里跳舞。说跳舞不太准确吧,因为她并没有真正舞蹈。当时她就坐在赫卡忒坐过的那个桌子上面,背对着我低声自语,有时不过喃喃,有时却又变成了锐声叫喊。她的手臂摆动着,手指在虚空中拨弹。那就像是某种仪式,同那些庸人们的渴求不一样,同古老宫殿里的白裙女祭司也不一样。她念啊,唱啊,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就在打开的门外,在长廊的起始处站着。在某个时刻她高声尖叫,带着狂喜的容色跳下来,长发披落,裙摆随着动作盛开,那东方人的眸子随着可爱的指尖转移视线,于是她就看到了我。

她肯定在那时就爱上了我。这一看到她的眼睛我就明白。她在见着我的第一眼就爱上了我。本来随着手势,她应当看到别的某种东西。某种在虚无中的灵感,某种经过久久追寻才能偶然获得的物事。她本来应该看到那些的,但是没有,那儿是我。于是她爱上我了,这是一见钟情,这非我不可,她是这么认为的。

 

我想你看过她的作品。诡谲。精巧。瑰丽。她的故事是女巫的迷宫,墙壁由树枝与苔藓构成,四处潜伏着毒蛇与迷雾。不过最开始的她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的作品要粗糙很多。她不在乎故事整体的结构安排,却会对每一个暗示感情的字眼锱铢必较。她全不在乎作品最终怎样,也根本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她写一些东西,只是因为她内心的情感在逼迫她,她不得不将那些感情表达出来,并通过遣词造句的斟酌来摆脱那些噩梦。这是一种宣泄而非荣耀。如果她能够用另外的方式摆脱这些情绪,她也会选择那些方式的。我毫不怀疑她也可能成为一名舞者、一个摄影师或一位乐器演奏家。但她最终成为了作家。我记得她曾经谈过自己为什么拿起笔,对吧?她当时对着镜头说是因为好奇,说是因为想要创造一个世界。说是因为写作让她快乐——但事实不是那样。她最初落笔是因为阿布绪尔托斯的死。

她认为是自己杀了他。

 

一切始于一场争执。那时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兄妹俩因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而她的手中正好握着一支钢笔。接下来的片刻她毫无印象。不完整地接续在其上的情节是大量涌出的血液、自己的尖叫与久到令人窒息的响铃声。她的兄长自己并没把这当一回事,不久之后伤口感染了,阿布绪尔托斯就此获得了永恒的安眠,而她则噩梦不断。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无法相信自己,偏执地认为自己一定会伤害身边的人,为此她几乎是无条件地去信任所有人,去向其他人妥协,哪怕自己会遍体鳞伤也没关系,只要他人不受伤就好,只要能摆脱负罪感就好,只要能证明自己与生俱来的血液里并没有暴力与伤害就好。她不相信自己,对自己感到恐惧。她一遍遍撕裂自己身上不会为他人看见的伤口,再舔舐自己的鲜血。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四年,她的父母一直很忙,从未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异样。他们只是认为自己的女儿更加沉默也更加乖巧,直到赫卡忒到来。

 

赫卡忒并未真正将她拯救。或许她注意到了这名弟子的异样,但她没有伸出援手。甚至,我怀疑她有意放纵负面情绪在这个女孩的身上蔓延。不过,赫卡忒至少为她提供了一种短暂缓解的可能。这位赫赫有名的女作家将她收为弟子,教导她写作。而在赫卡忒失踪之前,我遇见了她。

 

那时她的作品依旧粗糙,字里行间跃动着生命力,却只如同突兀跳动的血管。不过那时候我也过于年轻了,满心以为所有的许诺都会成真,于是为了成立阿尔戈四处奔走。我在雅典娜的引荐下拜访了赫卡忒(虽然她们一直不对盘,雅典娜觉得赫卡忒过于傲慢了,但我想事实恰恰相反)——紧接着的就是之前的场景:我看见了她,而她爱上了我。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侣。那段时间我们的日子的确非常甜蜜。她以一种近乎轻率的速度向我托付了信任,甚至毫不避忌地给我看她一部分不适宜公开的作品原稿。而我对自己的鉴赏能力多少有些自信,当即意识到她也像我的朋友们一样,拥有耀眼的才能。只要她能一直写下去,我毫不怀疑她能够获得鲜花与盛誉。而且——您要知道,她与我的朋友们又不同。我们中间的其他人,赫拉克勒斯,俄耳甫斯,他们有自己的轨迹。我没有办法干涉他们。他们所写的永远也只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歌谣。但这个女孩不同。她爱我。她是属于我的。是我在深渊中向她伸出手,是我将她带到阳光之下。我就是她的依靠,是她新生命的开始。她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理所当然。很久以前我就明白,我的才能不在写作上。阿尔戈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在这方面轻易地将我远远抛下。因此我从未想过要让自己的名字独自出现在作者栏。我只希望带着我的作者们航行到更远的地方。我们的名字不仅要在土地与海洋之上远扬,更要流传到更长远的时日之后。我乐于看到我的英雄们获得荣耀,甚至或许比他们自己更为希望。而她无疑是我的作者之中最特殊的一个。她只有我。她将我视为自己的一切。胜过道德,胜过生命,胜过文字本身。为了我她离开了家乡,与亲人决裂,孤身来到这座城市。我就是她笔间崭新的血液,纸张上唯一的大纲。而她也是我的财宝,我匣中最重要的一颗原石。我下定决心打磨她,让她焕发出她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光彩。

 

因此我带她进入阿尔戈,将她介绍给其他人,让这个不受人欢迎的乡下姑娘融入我们。阿尔戈的所见所闻也给了她灵感。在我的帮助下她写出了不少出色的作品,《废墟》便是在这时候写的。她的名声渐渐传播开,阿尔戈一员的身份盖过了赫卡忒的弟子。往后便是阿尔戈的黄金时期。《杜利奥纳人》与《宁芙》相继出版,她的《海口》也大获成功。在这一年我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金羊毛奖项。一切确实好过一段时间。而后情形便开始急转直下。

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那些该死的许诺根本不曾实现。许拉斯走了,赫拉克勒斯随之而去,墨勒阿革洛斯与俄耳甫斯为爱情放弃了事业,阿尔戈一点点——像掰饼干那样——分崩离析。最后我身边几乎只剩下她。她一直在。但我们没有钱,也没法维持阿尔戈了。那段时间我开始酗酒。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因为那些堂皇的骗子,因为那些破纸币就放弃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知道我原本可以依靠她活下去。她那会已经是个知名的人物了。我可以依靠她,靠她为我维持生存甚至是维持阿尔戈。她可以暂时离开,去写那些更受人欢迎的文字,去做那些暴露生活的访谈,以此来换取生活。这是很简单的事。那段时间里很多人都写过这样的东西,连赫拉克勒斯也不例外。况且我相信她也一定乐意为我这样做,甚至不需要我开口求她。

但我做不到。

我知道该怎么利用这张漂亮的脸,还有喉舌间灵巧的话语。说到底,跪下去乞求生活和当初为了一个诺言奔波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事。况且,向她开口说话到底比向那帮自以为神明的人哀求容易得多。但是我做不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我可以再度向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摇尾乞怜,流泪哀求他们为我付出。但是她不行,只有如今的她不行。她见证了我所有的荣耀,她见过我最真诚的梦想。我不能让这最后一点留影也化为幻烬。况且,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她为了我耗尽她自己!如果我不再是房间外的某种灵感,而只是生活间沉重的拖累,她的灵气就会丢掉了。她会在繁杂的琐事中一点点被磨碎,最终也变成一摊垃圾。

我不能接受。

她才是我真正的心血。胜过金羊毛,胜过阿尔戈,胜过一切。我花了那么多时间与她在一起,将她介绍给我认识的每一个人,看她成长成我想要的样子。是我将她带来了雅典,让赫卡忒房间里的那个怪异女孩成为众人称道的美狄亚。我不允许她用大量庸俗的文字淹没自己,我希望她得到的不是金钱,而是足以流传万世的芳名。我希望在百代千代之后,人们还会说起她的名字,而我不过是她文字里曾固执存在过的一个幽灵,她一生众多花边中的陪衬。这才是我最终的期望,除此之外我再无可求。

可同时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地知晓她的灵感来源于何处:痛苦。唯有强烈痛苦投下的阴影才最能逼迫她写作。她以泪水与鲜血浇灌出的作品才最动人心弦。她最好的作品底下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不幸。阿布绪尔托斯的死、家庭决裂、赫卡忒的消失……她内心永远向往着安宁的生活,唯有在最后一点安宁也握不住时她才能唱出天鹅的哀歌。但现在她已经拥有了安宁。只要在我身边,她就是幸福的。即便贫穷也没有关系,她会用尽一切来养活我,甚至这反而更令她满足。这使我战栗。不会再有另一个悲剧了,她只有我。我知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这都是为了她,我的公主,我最亲爱的美狄亚。我愿意亲吻这个名字千百次,正如我在无数个白天与黑夜亲吻她的身躯。我要将这个名字拆解,一点点吞咽入腹。美狄亚。美狄亚。废土上的鲜花,失却尾羽的白鸽,我所深爱的美狄亚。

我背叛了她。

 

就这样吧。剩下的故事正像传闻一样。她获得了我所希望的一切,这就足够。或许离开我本身就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一直不肯去看这一点。我和她在那之后确实也没再见过面。如果您要拿走这儿的其他什么物件,那就都拿走吧。但最重要的我早已留下了。那是属于我的,永远属于我的光荣。

 

再见,哀地斯。

她的芳名将万世不朽。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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