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童谣中心，但写到最后好像变成群像了。

*时间大概是在2.1前后。出场人物很多，除了女主盾外其他CP都是自由心证，糖果代表的意味也是一样。

——————————

直至第三次参加童谣的茶会，萨列里才发现这场迦勒底例行活动的举办方双手根本不曾遮盖任何布料。过去他以为是手套的部位其实是漂亮的人造橡胶：不可剥离，光泽温润，可惜并未模拟生者的皮肤颜色，让人靠近便知端倪。

他太过惊讶，放糖时不留神多加了半勺，味道却比往常更好。事后他将这个发现告诉自己的音乐家同僚，但对方却露出比他还要过分，以致显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哈——？是这样吗？我倒从来没有注意过——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她应该很适合作为新歌剧的角色吧？”

这话说得太没心没肺，毫不见怜悯，却也毫无对异类的惊异。萨列里回味片刻，竟觉如此态度反而恰当。然而出于对幼童的关怀，他还是找到御主委婉问起此事。发色暖亮的少女从莹莹闪烁的大片编队表中抬头，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反应却明显有些迟钝。

“那孩子啊……”她说，眼下挂着一层黑眼圈，“那孩子本来就不是人类哦。”

见音乐家有些意外，少女便用手指点着面颊，将回忆一一搜寻：童谣就是童谣，绘本的总称，孩子们的英雄，概念的实体化。她最初的样子甚至仅仅是一本书。至于她如何获得如今的外貌与姓名，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且，您看，人类少女对英灵微笑，笑容中有点歉疚意味：寻常人类史中怎么会存在能够登上英灵座的普通孩童呢？小杰克是未能出生的婴孩怨念，圣诞lily是复仇者不曾拥有的童年，克洛伊和伊利亚是为抹消人造圣杯的阴影所分离出的人格。还有那么多以幼年身姿出现的英雄，他们以此现世各有原因，但就像十四岁的美狄亚小姐一样，他们知道一切。

英雄们往往都以安宁换取了生前伟业，若是受召时展现童年样貌，多半是有化不开的心结。而真正以孩童心智现世的英灵，往往也不过是执念的造物或纯然异类。萨列里久为人师，听见这话，不由得在回忆中心生怔忡。少女见状慌忙摆了摆手。

不过没有关系，先生。少女连忙补充，虽然大家看上去可能不太一样，又或者各自都有什么忘不了的事情……但是在这里，我们所有人终究都是一样的。

她的手指点在胸膛左上方，萨列里知道那里温热的肌肤之下是跃动的心脏。少女疲倦却诚挚地对他微笑，如同霜天下微弱却坚定的火焰。

另外，少女说，目光开始有些游移，如果您真的非常在意那孩子，或者您想要一个自己的童话，也可以去她的房间找她说说话。

立香微微垂下眼帘，犹豫着低声说：

“那孩子喜欢好结局。”

转日立香排好出战列表，队尾剩了个低cost空列。立香有意将这位置用作散心的闲职，在脑海中的名单里搜寻一阵，最终选定了静谧小姐。稍后她带着电子表格去找暗杀者，房间里却不见人影。

“那孩子吗？”梳着马尾的百貌哈桑正给孩童样貌的自己梳头，见到御主便停下动作，“她好像去那个书本Caster的房间了。您可以去那儿看看。”

这话有些出乎立香预料。她向百貌道了谢，越过几个拐角前往童谣所住的房间。在她轻轻敲门的刹那，房门便无声滑开，越过门框便是崭新景貌。结界里云团似的小花锦簇，蘑菇高过孩子的身体，空气中有令人心安的甜香。

紫发的毒之少女睡在花丛中间，嘴角一点满足笑意，手中拢着一枝普通花朵。微小，不起眼，然而鲜活饱满，未曾受毒气侵袭。结界里的一切美好都不过概念编织的幻境，不曾生，因而不向死。它们是漫长战争中可供短暂歇息的不复归之梦。梦境一日不散，想象所编织的花朵便一日不凋零。读者向书本索求，而书本能及处有求必应。

幻境能令人忘却烦忧。早先立香只是明白，如今却有些感同身受。

坐在静谧身后的童谣抬起眼睛向御主示意，小小的黑色手掌被握在少女的另一只手里。立香将食指按在嘴唇上，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尽可能无声地退出房间，将一切留给梦中之人。

玛修下一次被叫去工房帮忙的时候，就看见小小的达·芬奇亲戴着眼镜坐在铺满图纸的桌子上，同单手捧着面颊的立香说话。立香转过头来看见玛修，便从面前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来，然后轻轻握着玛修的手，将它柔柔和和地放置在玛修掌心。玛修低着头看去，刚好看见一颗糖果闪烁着微光，从清澈的橙色变作堇色。

“尝一尝吧。”立香轻声说。

玛修剥开透明糖纸，将小小的糖粒放入口中。少顷，立香看着她流下泪来。玛修一边回手去擦自己的泪水，一边慌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只是感觉梦到了很美好很温暖的事情。虽然睁开眼就不记得了，但就是忍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哦玛修。我也是。”橙发少女伸手轻轻擦去另一个少女面上的泪珠，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达·芬奇亲摘下眼镜，从桌子上跳下来，高高兴兴地宣布：那么，万能之人商店出产的美梦童话糖果，就正式开始投放啦★

“什么……？”玛修还在发愣。“就是你刚刚吃的这种糖果哦，”立香笑眯眯地对她解释，“是我拜托童谣、达·芬奇亲还有梅林那家伙一起做的。纯私人订制的美梦童话，每人每骑限领一份！”

“诶、诶？为什么突然……”玛修还想发问，立香却依旧笑着伸手，将指尖抵在少女的唇上。

“玛修和我一起去发这些糖果好不好？冬天实在太冷啦。玛修，还有迦勒底的大家，一定都想要一点温暖的东西吧？”

她的面色柔和。玛修·基列莱特眨了眨眼睛，然后抿住双唇，用力点了点头。一滴泪珠在颤动中从少女的眼角滑下，而另一只手轻柔地将它拭去。

小小的糖果分发摊位很快就在迦勒底食堂里开张。御主、玛修还有童谣一起分发彩色糖果。杰克、保罗和小贞德对着这些会变色的半透明小方块惊叹，童谣则微笑着看着她们。玉藻猫在吃掉自己的糖果后坚称那是“午睡的味道”。茨木童子表示这不过是普通的糖果而已，一只手却还想要再抓一把。酒吞童子难得在这种时候帮忙，将她拉走了。小孩子样貌的童话作家也当场吃掉了自己那颗闪动着海洋波光的糖果，然后板着脸扭过了头。

“啧……”玛修觉得这位坏脾气的作家似乎本来想说些别的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呼了口气，说：

“还不错。”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赞美啊，安徒生先生。”御主带着满面笑容向童话作家示意，而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橘发御主脸上还保留着微笑。在下一位顾客走近的间隙里，她摇了摇手里半空的箱子，拜托玛修再去领取一些新的糖果来。

玛修微微颔首，转身跑开。回来的时候，玛修在靠近食堂的拐角处遇见了披着祭衣的年轻神父。他站在那儿，遥遥望着正热闹的糖果摊位。

“天草先生要吃一颗糖吗？”玛修问，将手中的箱子微微向外倾斜。

“……”神父依旧微笑着，一时没有言语。玛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很快摇摇头。

“抱歉，但我想不用了。”天草四郎笑着说，“有时候人们宁可始终保持清醒。对吧，先生（Monsieur）？”

一声冷笑传来，黑炎自墙中无声漫出。伯爵看了一眼神父，沿着与摊位相反的方向走开了。

玛修眨了眨眼，想起同样拒绝了糖果的德雷克船长与花之魔术师，觉得自己隐约已能明白些什么，但似乎又未能完全理解。神父再次诚恳地向她道歉。玛修犹豫一下，还是从箱子里拿出一颗糖果，塞到天草四郎手里。

“即便不吃，也请拿一颗吧！”玛修紧张地说，“我想……天草先生应当也需要这个。”

年轻的神父没有直接回答。他愣愣地看着手中散发着纯白光晕的糖果，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将手指收紧。

“谢谢您，基列莱特小姐，”他做了个表示祝福的手势，“望您的前路得偿所愿。”

如今的迦勒底资源终究不算充足。糖果摊位只摆一日，第二天御主还是得带着一帮从者灵子转移。收摊的时候，立香和玛修把剩下的糖果放在了柜子里，贴好告示，表明尚未领取的员工和英灵们可自行拿取。

又过了几日，御主和玛修在雪中捡拾火药，谈起那些剩下的糖果。剩下的比预计的多，但还在缓慢减少。有些糖果似乎已经经触碰而变了颜色，但没有被领走。

虽然最初是按人数制作的，但总会有些糖果剩下的吧。玛修和立香一起蹲在雪地里。不过，如果之后再有新的伙伴加入，前辈也会和我一起再放一些新的糖果进去吧？

立香转过头来望着玛修，似乎约略有些惊讶，但一种更为真实的笑意很快将之取代了。冻土之地霜天万里，远远地，孩童身躯的人偶在黑夜里用稚嫩音色咏唱。星星、玩偶并多彩糖果从书中涌出。云彩溢动，一场柔软甜美的好梦，赠与所有世界里或醒或眠的读者，不论外形、种族并年龄，书本永远只重视渴求美好的心。

立香在雪地里捡拾落下的火药。坚硬弹壳抵在手心，隔过布料仿佛仍有冰冷触感。她越过黑夜与白雪望向不远处那着洋裙的孩子。披散的羊毛白长发下一张纯挚笑脸，她与金发的快枪手一同对着千代女说笑。蒙住一只眼睛的女忍原本有些瑟缩，稍后却忍不住也笑起来。

立香望着这一切，然后俯身将剩下的一点火药收集起来放进袋子，一点点施力封紧。黑夜里捡拾物品本非易事，所幸身旁有另一个人举着灯火与自己并肩。

于是她们相视微笑，然后一同慢慢地、慢慢地在吟唱声中向更遥远的夜与梦走去，黑靴将雪踩实，路上留下一串清晰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