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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O/喀耳刻中心】日暮

*喀耳刻中心。奥德修斯有提及。19年8月旧文。包含大量私设。

*因为和月球设定偏离得有点远,所以可能把本文里的喀耳刻看作喀耳刻Alter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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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时日里,喀耳刻从未缺席过一场艾尤岛的日出。

每日初晨她坐在艾尤岛最高的礁石上,看黎明垂下玫瑰红的手指,然后阿波罗驾驶着金车行过岛屿上空,海面在颤抖中燃出金色波纹。

喀耳刻总是撑着下颏,静默地看着这一切,任由怨毒与疲倦在这静默中一日日蔓延。血脉使她无法忘怀自己最初的起源,还有那时自由的日子。在逐渐爬升的日光之下她总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同样辉煌灼亮的家系。古老而威严,其原始的神秘如今已被光洁庙宇中的诸神厌弃。

她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海水重新回归蔚蓝,在视线尽头与长空相接。临近艾尤岛的海面总是平静,没有齿爪尖利的美丽鱼尾少女,也没有在暴风中夹断白鸽尾羽的峭岩,而令人震怖的疯狂旋涡与六颈魔怪都只盘踞在更远处。艾尤岛永远日丽风和,黑暗也自有秩序,只有海洋知晓那些可怖之物有多少是因这平静的女主人造就。

 

在日出之后她就去赶那些猪,懒惰而肮脏的生物。它们什么都吃。魔女撒下的饲料,亦或自己的同类。喀耳刻没有理由喜欢它们。这些生命由英勇的盗火者所造,却徒有与他相似的外表。在内里它们依旧是牲畜。贪婪。残暴。追逐原欲。傲慢的灰眼睛女神只给予了它们一种不同的习性,那便是虚伪的矫饰。

喀耳刻恨透了人类的这一点。制造他们的旧神爱他们,然而最终被接受与祭祀的却是新神。盗火者的身躯被悬挂于崖壁,他的血落下去,人们在其下赞美宙斯。而他们的理由永远光亮堂皇:山顶之上的神明是正确的、伟岸的。人类自然该崇敬他们。而泰坦的孩子却总是魔怪与魔女。凶狠、狡诈、丑恶。仿若生来便应当被杀死。没人在乎那些魔怪是否也是曾经的神明之子。新神取代了旧神,淤泥与毒血便顺着后者的面颊留下,直到原貌荡然无存。

裂隙自战败之日诞生,因这些行为而日益撕张,当中流出深紫色的浓怨。

它侵蚀着岛上所有生命。那些动物,还有喀耳刻自己。

艾尤岛周围的海面总是平静,于是人类便登上长浪拍击的岩岸。真幸运,他们带着死里逃生的欣喜敲开女神的院门,向她诉说海妖与风暴的恐怖。在精美的织物下,女神编织着斑斓话语,陪侍的水泽仙女们端上蜜酒与麦粥。

大洋与炽日的女儿对水手们微笑,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直到变成他们该有的样子。

 

听闻盗火者获得自由的那一日喀耳刻曾有片刻惊愕。直到她紧接着得知他终于低头戴上了项圈。这场仪式执行者一半血脉来自众神之父,这令一切仿佛不过是一次仁慈的赦免。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新神们凌驾于一切之上,而那些人类若想建立起伟业,他们也必须得是神明的子嗣。

他们还以为自己真是英雄呢。真可笑,是不是?她笑弯了腰,低身问身旁的侍女。水泽仙女们温顺地垂着头颅。

在希腊,河流与海洋知晓一切消息。但在盗火者获得自由后,水泽仙女们再也没有传递过关于普罗米修斯的新传说。

 

此后又过了很长时间,除却送离叛逃的弟子,艾尤岛上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新鲜事。一切在平缓中循环往复。悲剧依旧发生,喀耳刻也依旧无力援助。有时候她想起那个叛离弟子与她丈夫的遭遇,竟也为凡人的命运心生出一丝苦涩。他怀着壮志扬帆起舵,却不知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因为他终究只是有死的凡人而已,与神相比,人又能做到什么呢?

可怨恨沉缓流淌,时时刻刻不曾消弭,直至在她听闻那个凡人将要来到的消息时达到顶峰。那时喀耳刻正在熬制魔药。毒蛇的涎液,林鸟的彩羽,雄鹿角枝研磨成粉,一并加入釜中,以魔杖调弄搅拌。侍女们在阴影或光线下散立,声音像水珠击打湿漉林叶。

我知道他。他在那场大战中声名远扬。但他是谁的儿子?喀耳刻在林叶之后问,思绪理所当然地流动:既然他要来找我的麻烦,总得有神明帮助才行。没有神血的凡人无法成就伟业。波塞冬不喜欢他,他是谁的儿子?阿波罗,抑或万物之父宙斯?

她的声音尖利而饱含讽刺。侍女们围绕在她身旁,水泽仙女们的声音汇成轻柔的合唱。

“神一般的奥德修斯是拉埃尔特斯之子,机敏的神裔。”

有那么一瞬间,喀耳刻没有想起任何事。然后她渐渐明白了。

“……凡人?”

药釜在重压之下猝然破碎,魔药四溅,滋滋腐蚀着土地,却在女主人足前畏缩不前。一滴血自女神指尖坠落,在空中便化作摇动火焰。

“他的父亲只是无名之辈。他只是赫尔墨斯的末裔,体内并无神血留存——”

火焰点燃了四溢魔药,炽热橙炎腾升而起,一如女神的愤怒。

“奥林匹斯竟以为凡人便足以对付我么!”

魔女猛然转身,长发与裙摆一并飞扬,眼中异彩流动。大量魔力聚集在她身旁,又反常地乱散开去。水泽仙女们在主人的命令下无声四散,唯剩余音回响在艾尤岛四处。

“那便让他过来!将一切器具备好,以女神赫卡忒,还有我的先祖,始祖神俄刻阿诺斯与掌控太阳的赫利俄斯之名,我将让他们知道,究竟何为禁忌之狂宴!”

 

但愤怒最终只无声在暗涌中消解。款待的筵席花了许久准备,在登临之日却无人享用。在船舶靠岸前,喀耳刻想象过许多次那位水手的形象。她坐在华丽的织物下,看着丰盛的餐筵,满心以为自己将见的人物会与那位背信弃义的侄女婿别无二致。她的裙摆就在这反复的想象中一次次被她旋皱划破,又一次次以魔力修补若新。但当真实真正推门而至时,一切却截然相反。水手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昂首步入厅堂,谢绝了女主人笑颜中所有讨好,与讨好下的所有毒液,自己身上却毫无魔术波动,所倚靠的不过是生而为人的意志与机敏。

这令喀耳刻感到陌生。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水手那长了翅膀的话语比赫尔墨斯本人依附着魔力的语言更有效。她涌动着的暴怒在言语中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滋长的困惑。水手身上所显露的是她未曾熟见的特质。他确乎是彻头彻尾的凡人,没有神明的伟力,没有魔力的帮助,却真真切切地以自己的方式与喀耳刻抗衡。态度不卑不亢,而展示出凡人独有的骄傲。

一点萌芽破开厚实土壳,千百年来,喀耳刻对人类的看法第一次发生了极为短暂而真实的动摇。

但这又有何用呢?她想。凡人之力终究难与神明抗衡,即便智慧亦是。就算同样不使用魔力,我也能杀了他。就在今晚。我将邀请他与我共眠。只要他入睡,我便割断他的喉咙。

她将水手邀至床榻,与他共享枕席。枕畔话音往来,杀意亲密过战场上的兵刃相击。睡吧,水手。倘若斑斓毒液不足以征服你,便在甜沉话语中安详入眠吧。

只待入眠。只待入眠,迎接他的便将是睡眠那位阴沉的兄弟。

但一整晚,身侧的人都并未入睡。人类的回答仍有疏漏,但甜蜜话音并未被全盘应下。第二天清晨,喀耳刻第一次错过了艾尤岛的日出。

水泽仙女们在屋院中静默地穿梭,如同一群倒影中的幽灵。

 

奥德修斯在艾尤岛停留了一年。他无意久留,不过是魔女执意困锁他。时日一天天过去,喀耳刻的想法也一日日改变。这一年里两人过得俱不轻松。筵席上杯盏交错,桌面下却暗潮涌动。当中的故事像是一首长诗,内容却无关爱意,不过是英雄与魔女的斗智斗勇。亲吻与爱语之下,无人动摇真心,直至结尾来临。后来故事会相传的是魔女终于被英雄征服。她在诱导下告知了水手附近海域的险情与破解之法,甚至连自身弱点也一并相告。

我的长发很美丽吧?魔女对水手说。我的魔力都储存在这长发中哦。如果割断它,我就将失去我的魔力。

水手表示自己绝不背叛。同时却劝魔女饮酒,然后趁魔女酒醉酣眠时割断了她的长发。伴着夜色他们逃离了艾尤岛。被剪去长发的魔女醒来,却因为失去了魔力而无能为力,只能在礁岩之上愤怒地呐喊。

 

不论故事真假多少,流浪者最终确乎离去了。暮色降临时,喀耳刻登上了艾尤岛最高的礁石。船只已远远离开岸边,但鹰隼的眼睛和海水的低语仍然向她传递着流浪者的消息。她坐在礁岩之上,抚摸自己被割至齐耳的发。流浪者的航船已然远行。水手战胜了残酷狠毒的魔女,再度踏上归乡之程。

但他不知道长发只是储存魔力的工具而已。是否剪去它根本无关紧要。鹰之魔女的魔术回路集中在她的双翼上。那双翼翅与她的长发一样美丽,但她从不将其展示给凡人。

因为她是狡猾而狠毒的魔女,不是吗?

太阳神的后裔压抑着颤动身躯,喉间吐出笑声,像长蛇吐出蛇信。她确乎未曾向凡人交付真心,然而心境却也确乎在这一年的相处中逐渐变化。魔女。魔女。地母神变为受人厌弃的毒妇与恶兽,由莫须有的亲缘连接,再受到新任诸神的毁灭与驯化。她原本憎恶奥林匹斯之上的诸神,也同样憎恶如今的人类。

奥德修斯却令她的想法发生了些微变化。

他是凡人,不曾流淌神血,却能够依靠自身的聪慧与毅力达成伟业,仿若蝼蚁推起巨石。更重要的是他对诸神的看法,他依旧敬仰他们,却对其毫不依靠。这种敬仰仿佛不过一种习惯。无论新神或旧神,在他眼中其实并无真正分别。

 

有趣。真有趣。喀耳刻旋转指尖,灵子和着霞光一点点修剪自己参差的发梢,心中怀揣着长久的怨毒与更沉重的疲倦。有死的凡人。有死的凡人。她咀嚼着那个词汇与自己心中的感情。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全新的造物,与其他动物不同,与神明更是迥异。他们将造就的伟业将是山上诸神无法预料的。神明也需俯首的命运终将无法束缚他们,人将凭自己的意志与力量开拓出全新的道路。

而她要为他们送上祝福?

为什么不呢。

在日暮下,古老神祗的血脉站起身,展开明亮双翼,高声念诵出航的助言。让流浪者回到家乡,让凡人得以生存,让英雄声名远扬吧!由半神到彻彻底底的人子,他们的足迹将遍布海角天涯!其躯芥渺,而无不可至之地。其身短瞬,而代代相传的世系必将使一切神明血脉干涸!神代将终结于凡人之手,他们终要自己统治人世,届时被祭祀或被遗忘的神明都会一同受到抛弃。大地将属于这些生命。如苇草。如长风。易弯而不折。有死而生生不息。

她于礁岩之上呐喊,祷语引来远古的回声。她呐喊,怀揣着怨恨终将得报的快乐,如同早已死去的陈旧世界向正在崩塌的秩序发出嘲笑。她呐喊,直到艾尤岛全新的黎明降临,日光四照,在海面上铺出金色长路,她知道这长路有朝一日将不再属于任何被尊敬的神明。

她在呐喊中感到久违的轻松与快乐,为了曙光与终将到来的毁灭,她自己的,她所怨恨者的。

 

黎明阖着眼,仅仅垂下玫瑰红的手指。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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