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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O/双子座】宝石与毒蛇

*卡斯托耳&波鲁克斯亲情向。宝石与毒蛇故事来自格林童话或夏尔·佩罗《仙女》。

*不完全月设。樱井那个双神设定太难圆了,所以这里的双子依然是勒达的孩子。原典相关部分没什么考据,可以都当私设看。有少量克吕泰涅斯特拉&海伦以及双咕哒出没。

 

 

或许骚乱的确是因孩子们才产生的,但无论如何,卡斯托耳的行为都称不上合适。当金发的王子出声怒吼时,与他发间晶莹桂冠同色的宝石丝毫未能挽救他的荣耀。“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卡斯托耳冲向童谣。伴随着他的话音,鲜花与宝石自空中簌簌下落。人偶模样的从者闭上眼大叫起来。波鲁克斯赶到的那一刻,圆盘已经与小杰克的匕首擦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哥哥!”波鲁克斯大声喊,一条色彩鲜艳的蛇自空中浮现,落地后悄无声息地滑开,然后是一只蟾蜍,“你太鲁莽了!”

蟾蜍跳向孩子们,这下连Lily也开始尖叫了。波鲁克斯一时顾不上这些,只能抽剑挡住哥哥袭向杰克的圆盘。“停下吧,哥哥。”她说,更多的爬行动物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你不能对这些孩子动手。”

卡斯托耳喘着气,面色阴沉地看着妹妹。“她们也是战士。而她,”他指指童谣,“她诅咒了你。”

波鲁克斯能清晰感受到兄弟心中的怒火,柔软鲜花与闪亮宝石仍伴随卡斯托耳的话语不断出现。“我才没有诅咒你们!”童谣大声喊,显然已经生气了。孩子们都满脸失望,在狄俄斯库里双子面前拿着她们的武器。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差错。”波鲁克斯说着,恳求般看了看童谣,然后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兄长,“我们先坐下来谈谈,好吗?”

波鲁克斯握住卡斯托耳的手。王子闭上眼,痛苦地转过面庞。他花了一点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鲜花与宝石再度向下跌落。

“是的,当然,”他低声说,“我们得找Master好好谈谈这件事。”

 

蓝眼少年与橙发少女端来点心,耐心听完了卡斯托耳的陈述(原本,波鲁克斯想自己发言,但被卡斯托耳阻止了。“我不想让那些丑陋的东西玷污你的声音,妹妹。”)。“所以,”少年向卡斯托耳确认,“昨天Lily不小心把奶油蛋糕砸在了波鲁克斯身上。你很生气,就训斥了她们。今早起来的时候,你开口说话就会掉落花朵与宝石,而波鲁克斯则掉下毒蛇与蟾蜍——你认为是童谣怀恨在心,才给你们下了诅咒,是吗?”

“在我看来确是如此,”卡斯托耳说,“我自己倒无妨。但我不能忍受她们居然这样对待波鲁克斯。我妹妹对她们已经足够耐心了。”

两名御主转头看向孩子们。贞德Lily正不安地看向波鲁克斯,小杰克则满面天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童谣?”少女问还在气鼓鼓的童谣。

“那才不是诅咒!”童谣大声说,“因为那孩子帮我们准备了茶会,我才会给他们祝福的!”

原本我都不想祝福坏孩子。童谣说。是波鲁克斯说她一定要和哥哥分享,我才这样祝福他们。

“你!”卡斯托耳显然被童谣的话激怒了。他激动地要站起身,被妹妹按回了座位。“哥哥!”波鲁克斯喊。卡斯托耳看着掉在妹妹腿上的那条蛇,面色更阴沉了些。

“你管这叫祝福?”他低吼着。

“我也用心选了呀。”童谣一脸烦恼地说,随后怎么也不肯再解释了。她只表示自己不会帮从者双子解咒:“和讨厌的大人不一样!我们才不会收回自己送出的东西!”

御主只好露出无奈的微笑。“你先把他们送到医务室吧,藤丸,”双子御主中较年长的那个对弟弟说,“我再和孩子们聊一会儿。”

 

“精灵的礼物,有时就是不顾人间的道理。”

夏尔·亨利·桑松说,往波鲁克斯的热可可里加了少许牛奶。“不过,我小时候好像听过这种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得到蛇与蟾蜍似乎确实是一种惩罚。”

“我也读到过,”蓝眼睛的少年说,“一对姐妹去帮精灵打扫屋子,离开时精灵祝福勤劳的妹妹开口掉出花与宝石,而懒惰的坏姐姐则是蟾蜍……”

“但现在说话时会出现蛇的是我妹妹!”房间另一端的卡斯托耳不忿道,“就算要诅咒,她们也应该冲我来……!”

“你们身上没有诅咒,”南丁格尔摘下口罩,重复了一遍医者的诊断,“这些蛇与花,都是增益效果,并非害物。”

“所以,为什么是我得到了蛇?”波鲁克斯深思着,没注意到南丁格尔正盯着地上突然出现的蟾蜍看。“这当中一定也有些原因才对。”

卡斯托耳也面色不快地看着那些动物。“希望你还没有蠢到在我面前诅咒那些蛇,”他面前的蛇夫座说,“而蟾蜍,可以入药。”

卡斯托耳明智地没有和医者斗嘴,这是他们还在船上时养成的习惯。何况现在卡斯托耳开始有些抵触说话了。在一定程度上,伴随着他的鲜花与宝石比毒蛇还要令人不快。医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表情,忽而悄声问他:

“是什么让你如此焦躁,卡斯托耳?”医神颈边的白蛇好奇地向他探出头,“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比起波鲁克斯,你才是更敏锐的那个。”

在卡斯托耳以怒火掩盖情绪之前,南丁格尔已经掏出了消毒用具:即便是增益类效果,她也决不允许蟾蜍在医务室跳来跳去。于是,趁着狂战士还没开始以过激手段进行消毒,狄俄斯库里带着御主先行退出了医务室。

 

你们希望怎样处理这份祝福?少年在走廊里向兄妹俩询问。医疗班刚刚已经说过了,临时的增益效果放着不管也会消失,就像掉落下的宝石与蛇——它们只能在空气中停留一小段时间,接着就会自行消散。

“如果你们想现在就解除它,小杰克就可以做到。也可以等马大来医务室轮班时处理。或者,我带你们去找伊凡雷帝……”

少年列出了好几位可以解除强化效果的人选。双子兄妹彼此对视一眼,卡斯托耳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扭头叹息一声。

“既然是祝福,就暂时留下吧。”波鲁克斯说,让蛇爬上自己的手臂,“之后我会去找孩子们道谢的。还有哥哥——”

她双手拍上卡斯托耳的脸,用力挤压那张英俊的面容:“你也要向孩子们道歉!和我一起去!”

蛇和妹妹一起看着他。被捂住脸颊的卡斯托耳唔唔了几声,皱着眉头答应了。“我仍然不觉得这是一份礼物。”他补充说。

“也可能只是我们还没明白它的用途,哥哥。”波鲁克斯说。在他们足边,蛇叼起了一块橄榄石。这并不算真正的分歧,狄俄斯库里从未真正反对过彼此。可卡斯托耳眼神晦暗地看着那些蛇,不再开口说话。

 

 

狄俄斯库里是双子同体的英灵,二者缺一不可。事实上,在作为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卡斯托耳或许就已经如此作想。他与波鲁克斯同卵而生,这完全是字面意思。自同一个天鹅蛋开始,他们并肩而行,即便体内蕴藏的是不同的血脉。冥冥之中,卡斯托耳感到波鲁克斯与他天生便更亲近、更和睦,虽然海伦与卡吕泰涅斯特拉同样是他的妹妹。

卡斯托耳,国王廷达瑞俄斯的长子,斯巴达宫廷中唯一的王子。

 

几乎整个童年时期,卡斯托耳都将波鲁克斯视为身体之外的另一份自我。那时,人们还给波鲁克斯穿男装,因为王妃更愿意相信神明让她孕育的是公平的两男两女。于是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一同训练、一同识字、一同踩过溪流,一同爬树又一同从草坪上滚下去。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他们的名字总是连在一起。对卡斯托耳而言,世界自然只分为两种:他与波鲁克斯,然后是其他。即便海伦和克吕提也不能融进他们之内。他们一起在厚实的土壤上练习格斗。“哥哥!”他们甚至连声音都相似,“我输了,哥哥。”

那会儿他们用全力打架,波鲁克斯还会输给他。对于彼此,他们总是格外坦诚,输赢向来认得干脆利落。玩耍样的格斗结束后他们就一起躺在草坪上,头并着头,看蔚蓝天空与上头柔软白云。波鲁克斯会握住卡斯托尔的手,这让他感到整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他们交握举起的手而展开的。“我们会成为英雄,哥哥,”波鲁克斯说,“像赫拉克勒斯那样的大英雄!”

“是的,妹妹,”那时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就像他还不曾意识到没有神血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样,“我们会成为英雄。”

 

变化,当然,是在少年人们开始抽条时发生的。不像出生时起就伴随着异象的赫拉克勒斯,勒达与奥林匹斯之父的孩子们直到开始成为少女才显露出自己的天赋。海伦的美貌越来越耀眼,而波鲁克斯得到的则是神力与不受伤害的体魄。但卡斯托耳察觉变化要比所有人都更早些:在一个早晨,当这对双子像往常一样抵着彼此的额醒来时,卡斯托耳发现他们的床上有血。

很难说那斑斑血迹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波鲁克斯从来骄傲地将之视为自己成长的刻标。但卡斯托耳在日后无数次会回想起那一点血色,如同看到小世界里一道贯穿撕裂的伤口。从那一天开始,他与波鲁克斯不再抵足相拥入睡了。人们曾试图将他们分开,给波鲁克斯另一间与海伦或克吕泰涅斯特拉相似的屋子。但是在双子兄妹强烈的抗议下,“他们的”头衔最终保留下来,居室里只是隔帘并置了两张床。

“他们居然试图分开我们!”在那个夜晚,他和波鲁克斯隔过床沿去捉对方的手。“这简直不可饶恕!”卡斯托耳接上妹妹的话。

即便有禁令与查看,双子还是经常试图爬到对方的床上去睡。有时是波鲁克斯过来,有时则是卡斯托耳过去。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廷达瑞俄斯的孩子们很快都开始接受更正式的战斗训练。他们的差异从这时起变得更加明显。卡斯托耳与波鲁克斯在过去的格斗中从来势均力敌,但渐渐地,卡斯托耳察觉自己开始落于下风。

 

 

既然选择了接受祝福,双子就要尽快习惯它们。波鲁克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蛇,说:“我好像能够感受到它们……也许我甚至能控制它们!我可以找阿斯克勒庇俄斯学学这门本事,唔,等他轮完班之后。”

蓝眼睛的少年正捧着卡斯托耳的鲜花与宝石,有些好奇地观察着它们。“这些花和宝石很好看,”少年说,“当然——我不是说蛇和蟾蜍不好。但这些宝石真的很美丽。

“比如这颗……还有这颗,”藤丸挑出了一颗橙色的托帕石和一枚淡粉色水晶,“我觉得它们很适合立香和玛修。”

卡斯托耳拿起一枚孔雀石:“这些东西都由魔力构成,” 他指间用力,将那颗宝石碾碎,“漂亮,但毫无用处。”

更多的宝石还随着他的话语往下掉。“可我觉得这些花和宝石很好呀,”波鲁克斯也凑过来,捧住一小簇月桂花,她把它别在卡斯托耳的发饰上,“很适合你,哥哥。”

“……”卡斯托耳哑然。他看着这些不长久的好东西,心中原本还有些怒火。但妹妹携着花枝的指尖亲昵地抚过他的头发,卡斯托耳便无可言语了。她还没意识到这些东西象征着什么,卡斯托耳想。而他当然不会说出这件事。

“你在想什么,哥哥?”波鲁克斯问。她对兄弟的情绪一向敏锐。

卡斯托耳给了她另一个答案,另一件他在看到宝石与毒蛇时会想起的事:“我在想海伦与克吕提。”

波鲁克斯轻轻“啊”了一声。卡斯托耳知道妹妹轻易地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甚至,卡斯托耳有些苦涩地想,或许她对这件事的体验比他更真切。

宝石与毒蛇。他们的姊妹,海伦与克吕泰涅斯特拉,一生是否正如此刻的他们一般,分获着同等又截然相异的光辉与毒液?

 

 

波鲁克斯拉开那把强弓的那一刻,卡斯托耳就清晰地知道,自己再也跟不上波鲁克斯了。那是斯巴达臂力最强的勇士也不会冒险使用的大弓,而还未成年的波鲁克斯轻易地用它射穿了标靶。“怎么样,哥哥!”波鲁克斯转头兴奋地对他喊,“我做到了!”

“好极了,妹妹!”他也热情地回应波鲁克斯。是的,他的确也为波鲁克斯高兴。真正令他失落的是他自己。而他绝不会让这失落困扰妹妹一分一毫。“你要也试试这把弓吗,卡斯托耳?”他们的老师向他询问。

卡斯托耳摇头,于是老师便宣布卡斯托耳今天的训练结束了。没有人会为了神子的力量责备凡人,这是凡人在神明面前唯一的特权。“我去看看海伦和克吕提。”卡斯托耳对波鲁克斯说。“那你要在那等我,”波鲁克斯嘱咐道,“你也多注意一下克吕提——我觉得她最近有些不高兴。”

卡斯托耳笑着答应了。对于女孩儿之间的情绪,他的妹妹当然比他更敏感。不过在另一个方面,他比波鲁克斯更明白克吕泰涅斯特拉在想些什么。

 

卡斯托耳在树荫下找到了克吕泰涅斯特拉。这位公主环抱着双手,远远看着正在庭院中漫步的海伦。尚未成年的神子已经展现出了自己惊人的美貌。所有女伴都围绕着她,仿佛围绕着一位人间的爱神。

而克吕泰涅斯特拉独自站在树荫下。“波鲁克斯呢?”她看向独自走来的卡斯托耳,“你终于逃出来了?凡人小王子?”

“她只是还有别的训练,”卡斯托耳对克吕泰涅斯特拉沉着脸,“她今天拉开了那把最大的弓。我为她骄傲。”

克吕泰涅斯特拉嗤笑一声。“我和你不一样,”卡斯托耳为自己辩白,“我真心为波鲁克斯高兴。”

克吕泰涅斯特拉斜睨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是独自站在这里?”

因为你不敢和她站在一起。卡斯托耳想。但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克吕泰涅斯特拉一个人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想和我一块儿站在这污蔑我妹妹的白痴都被我赶走了。”

卡斯托耳惊愕地看向自己黑发的姊妹。克吕泰涅斯特拉只是点点头,微笑中带着讽意:“你是个幸运儿。或者说,你们俩都是。”

在通常情况下,“你们俩”指的是他和波鲁克斯。你们,他们,我们。和克吕泰涅斯特拉与海伦不同,双子兄妹直到如今仍能共用称呼。但卡斯托耳有些不明白克吕泰涅斯特拉现在的意思。他看向克吕泰涅斯特拉,而黑发的姑娘看向人群中的晚星。“我并不嫉妒海伦,”克吕泰涅斯特拉叹息一声,“我只担心我的小妹妹。她太美丽了。这将成为祸端。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向她求婚?父亲甚至不再让她和你我一样训练。她只要专心学习培养自己的美貌。

微风吹动树枝,叶片簌簌发出轻响。仿佛心有所感,金发的海伦忽然回头,看向这一片隐蔽树荫。“卡斯托耳,”在斑驳阴影里,克吕泰涅斯特拉轻声说,“如果你真想守住你的波鲁克斯,你最好祈祷斯巴达和你永远强大。”

 

 

和阿斯克勒庇俄斯一起实验过后,波鲁克斯认为自己收到的祝福完全可以运用在战斗上。迦勒底的模拟训练室预约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外。但听闻双子座兄妹的愿望,御主欣然将他们编进了正式作战编队。“最近我们要收集魔术髓液,”橙发少女说,“虽然职介相性可能有些不利,但要是能够操控蛇,刚好方便在新宿保护藤丸吧?”

不过,既然宝石也由魔力构成,说不定也可以利用成为宝石魔术?立香对双子中的兄长说。如果卡斯托耳也想和妹妹一样,把增益运用进战斗,他可以去询问一下伊什塔尔女神,或是其他会道具作成的从者。

“要是去找女神,报酬只要这些宝石就够啦。”立香拿着藤丸给的粉水晶,笑吟吟地说。藤丸花了点功夫,才让小芬奇把这块托帕石和那块粉水晶固定保留下来。“对于伊什塔尔,只给她会消失的宝石也没关系。但你不能提前告诉她这件事。”

藤丸闻言,无奈地用胳膊撞了撞喜好恶作剧的姐姐。“你要真这么做了,记得事后把责任推给我姐。”他补充道,招来立香另一个笑眯眯的肘击。这对姐弟就这么堂皇地当着从者的面打闹起来,惹得波鲁克斯直笑。她的笑声里倒是不再有毒蛇与蟾蜍。卡斯托耳用温柔的眼神看她,悄悄往她的发间别了枝桃金娘。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第二天起,藤丸开始带着新编队前往水泥迷宫收集髓液。一路上,卡斯托耳寸步不离藤丸,而波鲁克斯寸步不离卡斯托耳。卡斯托耳看着她兴奋地实验自己的新技能,不时称赞她几句——即便这些使蛇的手法卡斯托耳都已经见过。在阿斯克勒庇俄斯教她技巧的时候,卡斯托耳一直守在旁边。

这在如今是正确的吗?卡斯托耳想。作为英灵,他们真的几乎寸步不离彼此。有那么几次,卡斯托耳先冲出去,而波鲁克斯立即追上了他。从御主到从者,迦勒底的任何人都不会像他们这样联系紧密。卡斯托耳知道这是为什么,因此他更加焦躁。

这样的焦躁与短暂失神令他在战斗时出现了失误。“哥哥!”他听到波鲁克斯的喊声,回神的时候,雀蜂的枪口已然正面对准了自己。

 

 

卡斯托耳用力将男人摔在地上。“别让我再听见你议论我妹妹,”他咆哮着,“否则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波鲁克斯扑上来握住他的手。“冷静点,哥哥,我没事。”她瞥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冷笑道,“只是会嘴上逞能的废物,还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

自从发现兄长无法和自己一起进行弓箭训练,波鲁克斯就放弃继续使用长弓了。卡斯托耳问起来,她只说自己觉得没意思。克吕泰涅斯特拉邀请她来一同练习长斧,她也一并拒绝,转而开始学习更为灵巧的剑术。为了相互练习配合,波鲁克斯和卡斯托尔一起去了新的训练场,但这里总有些不识相的家伙。波鲁克斯刚来时,他们议论纷纷。波鲁克斯展现出自己的神力,议论稍停了一阵。而当训练场里所有的男人都察觉自己比不过波鲁克斯,他们开始强调波鲁克斯不应该出现在属于男人的训练场。

现在摔在地上的男人是说话犹为难听的一个。当他开始大声议论波鲁克斯,卡斯托耳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摔倒了他。

波鲁克斯拉住卡斯托耳,想要带他离开。倒在地上的男人被这轻慢的态度激怒了。他跳起来,狠狠给了卡斯托耳一拳。这一下打得卡斯托耳一个踉跄。他转过头,吐出一口血沫,还没来得及反击,波鲁克斯已经更迅速地将那个远远比她高大的男人摔倒在地。所有人都听见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别碰我哥哥。”她瞪着男人说。

卡斯托耳缓了缓自己的眩晕。男人还在嘴硬,气息微弱地说:“女人……就该去你们该待的地方。”又是几声脆响。现在,轮到卡斯托耳去拉波鲁克斯了。他环住妹妹的肩膀,而波鲁克斯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地支撑住他。“波鲁克斯该在的地方就是这里!”王子掷地有声地说,视线扫过周遭一圈男人,“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也是一名战神,她决不会比阿瑞斯弱小!如果有谁还怀疑我妹妹身为战士的资格,我会在王庭前和他决斗。”

众人面面相觑:斯巴达的王子不该说这种话。在斯巴达,阿瑞斯的地位一向远高于雅典娜。窃窃的嘈杂声持续不断。波鲁克斯终于也开始烦躁。她走到人群中心,将长剑重重插进地里,高声喊:“如果有谁敢再用不光彩的手段污蔑我的兄长与我,我必将全力报复。”

所有人都噤了声。人们会怀疑一个女性是否该出现在属于男人的场所,但不会有人质疑一位怀有勇力的神子是否有实现报复的本领。

在一片寂静中,卡斯托耳忽然有些失落。波鲁克斯回身,继续拉起卡斯托耳的手:“我们回去吧,哥哥。”

卡斯托耳和她并肩行走。但他无声地想,他的妹妹也许不需要自己保护。她远比身为凡人的兄长更为强大,不论是力量还是心灵。

 

 

雀蜂的尸体化作灵子散去,咬住它的蛇缓缓爬回波鲁克斯脚边。御主确认了一遍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都没事,便给两人留下空间,自己先带着其他人在周围捡拾髓液。“我护住你了,哥哥,”波鲁克斯在发抖,同时也灿烂地笑起来,她完全忘记了作为英灵的兄长已经与自己拥有了同样的体魄——他不会再因简单的伤口送命。

但卡斯托耳只是说:“好极了,妹妹。”然后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在卡斯托耳怀里,波鲁克斯才回过神来。“我、我太激动了,”她说,难得有点儿羞涩,“其实没有我你应该也能反应过来……我只是太紧张……”

“我知道,”卡斯托耳柔声说,尾音像是在叹息,“我都知道。”

在生前,除却唯一的一次,波鲁克斯从不曾紧张到如此地步,正如她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如此恐惧兄长离开自己身边。

 

 

刚来迦勒底的某天,狄俄斯库里兄妹曾偶然路过食堂,正撞见那对以魅惑为生的姊妹对彼此轻吟赞美,如出一辙的声线交叠而出重调。“真有意思,哥哥,”波鲁克斯悄悄对兄长说,“她们一定也是感情非常好的姊妹吧。”

“是呢,妹妹。”卡斯托耳像往常一样回答波鲁克斯。但日后他才发现,那对姊妹其实彼此在以自己的个性称赞对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卡斯托耳油然而生一股嫉妒之情。他想,为什么他不是神子,而波鲁克斯不是一个男孩?为什么他们不能像那对姐妹一样,坦率地在描述话语前交换彼此的名字?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存在无形的裂隙,生前从未断绝,直到死后依然困扰他们?

为什么波鲁克斯不是一个男孩?这个想法也曾长久地在青年卡斯托耳心中盘旋,甚至比波鲁克斯作为神子的身份更困扰他。如果她是一个男孩,哪怕他和自己有所不同,他们也将一同娶妻,兄弟在婚后依然生活在一起。即便有了孩子,他们也能一起狩猎,一起战斗,一起冒险,就像他们自己本就还是孩子时做的那样。但她不是他。于是卡斯托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波鲁克斯在无形中离他越来越远,任何现实中亲密的距离都无法弥补这样的割裂。他们已经到了该婚娶的年龄。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依然仅仅与战斗的勇士们交往。即便如此,许多战士也开始以另一种目光审视波鲁克斯:一位强大的女性可以孕育更强大的后代。何况若仅与人间的姑娘相比,她亦算闪耀美丽。

卡斯托耳开始排斥向波鲁克斯靠近的男人。特定的几个,一部分,接着几乎是除他自己之外的每一个。波鲁克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只是温和地纵容着自己的兄长。终于,国王不得不单独叫来自己的儿子。

——有些古老的家族会出现受神明咒诅的丑事……希望你不会犯下如此大错,卡斯托耳。

——并非如此,父亲。我只是从来以为我与波鲁克斯并无不同……我从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们将与彼此分离。

你在说谎,卡斯托耳。年轻的王子对自己说。你在很早以前就想到了。你一直知道波鲁克斯和你不同。作为战士,她比你更强大。而作为一名女人——

在某一天她将属于另一个男人。或者更糟:许多男人。就像克吕泰涅斯特拉曾为海伦所悲叹预言的那样。

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的姊妹?

 

“我将放弃王位,”在古旧的记忆中,王子这样对他的父亲说,“诗人不朽的称颂比王权更吸引我。埃宋之子正组织一场英雄的远征,我将与波鲁克斯同去。”

 

 

英雄们的远征留下了不少回忆。在那艘船上,波鲁克斯与阿塔兰忒相处得很好,甚至与美狄亚的关系也还不错。所有人都看出船长对待那位异族公主的态度太过轻率,但至少在他的管理下,没人对姑娘们指手画脚——毕竟,在日常中的大多数时候,船员们指手画脚的对象会是不靠谱的船长本人。

伊阿宋在走廊刚和双子兄妹打完招呼,就立即充分展现了他和过往一样不着调的脾性。显然,在迦勒底与两个美狄亚亲密接触的经历丝毫没能让他长点教训。“那是什么东西啊,卡斯托耳?”他大声嘲笑着面前的兄妹俩,“不是吧,你说话时在掉花?还有波鲁克斯,你脚边那是癞蛤蟆吗。恶。你不是想去和我那个前妻学魔术吧?”

波鲁克斯面带笑容地准备拔剑,被卡斯托耳按住了。“船长大人,”卡斯托耳温和地说,“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伊阿宋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卡斯托耳将掉落出来的宝石递给他。“天啊,”船长说,“是货真价实的祖母绿,成相好极了……把这玩意给御主,他们回去后能花天酒地一辈子,兄弟。”

他盯着宝石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在手上抛接它。卡斯托耳毫不怀疑过一阵他就会不动声色地把那块宝石顺走。果然,他们的船长大人突然开始东拉西扯话题,然后慢慢向另一个方向移动。在他走得离兄妹俩够远的时候,卡斯托耳露出了更加温和无害的笑容。几乎是反射性地,伊阿宋迅速将那块宝石丢向空中。就在他脱手的那刻,宝石在他手掌上方突然爆炸了。伊阿宋惊恐地后退。卡斯托耳给妹妹使了个眼色,波鲁克斯立刻会意:

“咬他!”波鲁克斯挥手喊道。

蛇顺着她的手势向伊阿宋爬去,而蟾蜍迎面扑到了男人脸上。伊阿宋惨叫着跑掉了。“干得漂亮,哥哥!”看着船长跌跌撞撞的背影,波鲁克斯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爽快笑容,“这就是宝石魔术吗?你去找了那个亮晶晶的女神,还是其他Caster?”

“其实,可能算作爆炸魔术?”卡斯托耳说,“是一个小丑教我的。在医务室外的走廊。”

“真好!”波鲁克斯欢快地说,眼睛亮晶晶的,“你说,这些宝石能不能变成烟火?”

 

 

波鲁克斯喜爱短暂而闪耀美丽的事物。卡斯托耳直到成年之后很久才发现这一点。在他死前,他才意识到那或许是一种爱屋及乌:波鲁克斯敬爱她的兄长,在她眼中,卡斯托耳或许就是世界上最为闪耀美丽之物。

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没有想到别离会到来得如此迅速。

卡斯托耳躺在波鲁克斯的怀里,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把波鲁克斯的衣服也浸成了鲜红色。多可笑呀,卡斯托耳一开始还在想,他没能死在英雄的征途中,却要为了凡人的无趣争执而死了。波鲁克斯还在追赶那对兄弟。他轻轻地喊:“波鲁克斯。”

在妹妹回头的那一刻,他才感到莫大的恐惧。

他看到了妹妹的表情。扭曲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忽然感到困扰他整个青春年岁的恐惧再度吞噬了他: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波鲁克斯?你将成为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还是步网罗中的美丽者后尘?

他向后倒去,而波鲁克斯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接住他。这一次,她无法再把自己的哥哥带回王宫了。卡斯托耳看到妹妹眼中的悲恸。是的,她一定也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恐惧。但是——她真正明白当中的含义吗?

卡斯托耳想要去捉妹妹的手,但他已经虚弱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他艰难地喘息着,血沫卡住了他自己的气管。他的意识愈发沉向昏暗,可是——他还有许多话没有与波鲁克斯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心意相通,可是——波鲁克斯!

在昏昧中,他只听见波鲁克斯凄厉的呼喊:

“父亲啊,请收走我的生命吧!让卡斯托耳回到世间,而我代替他归往冥府!”

不要,波鲁克斯。不要这样。

但即便他还和波鲁克斯一起活着,他又能如何保护波鲁克斯呢?他的波鲁克斯未来还会遇到更多麻烦。像今天的这对兄弟,像过去的更多……他没能真正保护海伦,也没能保护克吕泰涅斯特拉。如今,他至少是为了保护波鲁克斯而死的……血液从卡斯托耳的身躯中流失,更深沉的悲恸填充进来。他与波鲁克斯很早以前就开始分道扬镳,不仅仅因为神明。

 

 

波鲁克斯和立香一起去参加女子会。她过去从不参加这种活动,因为她总是想和哥哥待在一起。“去吧,”但这次,卡斯托耳对她说,“我也想留下来和Master聊聊。”

他说的“Master”是指藤丸。女孩子们互相聊天,而男孩们也聊他们的,这很合理!立香大笑起来,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波鲁克斯走了。“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房门关上后,藤丸看向卡斯托耳。

卡斯托耳盯着手里的柠檬茶:“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最初意识到双生姊妹和自己不一样时的感受?尤其是,当你察觉她在某些地方比你更强大。”

“那可真是太早啦……”藤丸脸上的苦恼有点儿玩笑意味,“姐姐在好多地方都比我强。她比我活泼得多,也更有主见。从很小的时候,大家就更喜欢她。”

“可能也有些人更喜欢你,虽然那和你的个性与能力无关?”

“是的,”藤丸的面容变得黯淡了些,“我不喜欢这样……你也是?”

卡斯托耳不置可否。“你该如何与你的姊妹相处?”他有些生硬地问自己的御主,“你们在世界上如此相像,可是又截然不同。”

藤丸的声音变得更温和了。或许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温和的耐心是他的优点。“这其实很简单。有时候,我依靠她。而另一些时候,她依靠我。”

“但如果她并不需要依靠你呢?”卡斯托耳终于急促地问,宝石伴着他的话音同样急促地下落,像跌落泪水一样砸在地上,“如果她比你更强大,而你将会成为她的负担——?”

“不会呀,”蓝眼睛的少年慢慢回答,“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有可以依靠的人而喜悦吧?”

他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总可以帮助彼此的。”

 

波鲁克斯还是很快从女子会上回来了。她打开门时,卡斯托耳正独自躺在他们的床上。“你提前回来了吗?”卡斯托耳问。

“一点点。”波鲁克斯有些紧张地回答。她如释重负地躺到卡斯托耳身边。像小时候一样,他们头挨着头躺在一起。“下次可以玩得更开心些。”卡斯托耳说。

“我现在就很开心呀,”波鲁克斯说,“我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你今天和Master聊了些什么,哥哥?”

卡斯托耳知道波鲁克斯在岔开话题,但他没有揭穿。“说到了他们姐弟的关系,”卡斯托耳说,“Master说,他们相互保护。”

“这正像我们如今一样呀!”波鲁克斯欣喜地说,看着手腕上的蛇,“有时候,你保护我。而有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你。”

“你觉得我保护了你吗,波鲁克斯?”

“当然,哥哥!”波鲁克斯惊讶地支起身,“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从小时候就是!直到现在你也在这么做……虽然有时候太鲁莽了点。”

听完波鲁克斯的话,卡斯托耳凝视着她。波鲁克斯眨眨眼,与他相互对视。然后卡斯托耳忽然遮住眼睛,蜷身笑起来。

“或许正像克吕提说的那样,”躺着的卡斯托耳低声道,“我们是幸运的那个。”

“她还这么说过?”波鲁克斯好奇地问,“我有时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有那么一阵,我觉得她和你更像。”

波鲁克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卡斯托耳温柔地望向她。“你下次可以玩得开心一点,波鲁克斯。我们仍然在一起,”卡斯托耳说,晶蓝的宝石不断滚落,“至少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分开了,波鲁克斯。”

他摸索着去握妹妹的手,女孩的手颤了一颤,然后她全身颤抖起来。女孩怔怔看着她的兄弟,终于用力反握回去。“是的,卡斯托耳,”她亲吻兄长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一直在一起……并且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卡斯托耳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在他枕边,美丽的宝石和鲜花消散湮灭了,毒蛇与蟾蜍却也渐渐没去身形。梦境般的天文台角落,孩子们重新念着神话里的故事:波鲁克斯失去了她的卡斯托耳,她向神明恳求,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对方的。神明怜悯这对双子之间的真挚情感。

于是他们变为天上的星座,永不分离。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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